回忆录：《我的父亲》（7）（8）（9）- 东论东方热线·东方论坛-宁波论坛—

发表于 2022/06/28 12:55:30 来自浙江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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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录：《我的父亲》（7）　一九四九年五月，在隆隆的炮声中，“八一”军旗飘过灵桥，宁波解放了！面对崭新的天地，父亲怀着年青人的理想和报国热情，考入国营宁波鱼市场任经售员，一九五零年调至浙江省水产厅杭州市南星桥鱼市场。一九五二年被抽调到浙江嘉兴地区水产资源调查队，一九五三年调至浙江吴兴县菱湖镇（即过去拍摄茅盾抗日小说的电影《林家铺子》之地），创建吴兴县菱湖种鱼养殖试验场（即浙江省淡水水产研究所的前身）任内塘分场场长。当我和姐姐随母亲从宁波迁到菱湖去的时候，试验场已有相当规模。内塘分场在菱湖镇一个叫“洋南田”的地方，是典型的“杭嘉湖”平原风光。十分土地有七分左右是鱼塘和桑树地（养蚕，当时的“菱湖丝厂”全省闻名）河湾港叉星罗棋布，出门全靠小船，还有两头有拉绳的类似我们宁波养鸭人使用的“鸭蛋船”似的小小摆渡船，把走惯了宁波石板路的我新奇得不得了。内塘分场大概有二十多口大小不一的鱼塘（小的不到一亩，大的有两亩多），有十来个养鱼工人，两排草房子，而场部的围墙只是竹篱笆罢了。但是对于幼小的我来说，最感兴趣的却是两支护场的步枪，但父亲非常严厉，从来不让我碰，只有在他外出开会时，我才有机会跑到在场部值班的工人那里把枪摸个痛快。　记得父亲常做的有几件事我还清楚地留有印象：一是每天早中晚三次量鱼塘水温，风雨无阻，如他不在则必嘱咐他人量和记录。二是每星期两个晚上教工人唱歌，事先把歌词写在一快小黑板上，然后他唱一句大家跟一句，我呢——常常混在工人堆里乱吼一气。。。一个调皮的青工常常指着小黑板上的字“考”我，不认识就“罚”我讲宁波话，“石骨铁硬”的宁波方言常常把他们逗得哈哈大笑。有一次，我不知怎么灵机一动：用宁波话故意骂了一句，他们竟然没有听出来，把我高兴得和他们一起哈哈大笑。。。回忆中记得最牢的是《咱们工人有力量》这首歌，这也是我从小学会的第一首歌吧！在过年的时候，父亲还把母亲接到分场部（那时我们在菱湖镇一个叫“卢家湾”的地方租房住），让她特意裹我们宁波风味的“猪油汤团”给全场职工吃，刚好有一个工人请假不在，后来听母亲说还让人特意送了一碗过去。有一年隆冬，好象是星期天，父亲在家，那时天气特冷，河里冰封。乡政府突然派人来通知父亲，让他去镇上研究所本部开会，因为到内塘分部水路“被封”（冰冻了——平时本部有一艘小汽艇，有事情就开来接人，我也有时“借光”坐过，好快！）所以只好让乡政府帮忙通知到。父亲为了早点赶到，决定自己划船去（走陆路要绕两个小时），那小船是所里特造的，平时可以用脚划，他穿了棉衣就出发了。不料，村里小河冰薄，小船可以破冰划得动，一到村外大河冰厚却划不动了！于是，父亲干脆蹲在小船船头，用船桨边敲冰，边划船，边前进。。。正是看岸边“红妆素裹”，观江面“千里冰封”——好一派浙北风光啊！父亲也许沉浸在诗情画意之中——正敲得起劲，谁知用力过大，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扑咙通”一声，早已掉进河里冰窟窿里啦！不好——棉衣进水，马上越来越重！幸亏他鱼行出身识得水性，顾不得寒冷，冒出头来马上拼命攀上小船，敲冰划到岸边，什么也不顾，“叽里嚓啦”一路小跑到家中。我和母亲一见，吓了一跳：见他头上好象“蒸汽”腾腾，而身上却往下直掉碎冰屑（原来一路急跑，里面出汗，外面棉衣湿透却结冰啦），母亲催他赶紧换衣，父亲边换衣边瑟瑟发抖着，却还对母亲笑着说了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一九五七年，在“大办农业，大办钢铁”、“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和“钢铁元帅升帐”的大跃进的口号声中，淡水水产养殖试验暂停。内塘分场被撤消并入菱湖研究所本部（工人们在自愿的原则下，部分随父亲到研究所继续养鱼，部分各自回家了）。父亲任研究所机关管理员，我们举家也搬到了菱湖镇。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浙北小镇，四周江河环绕，镇内也小河纵横，依水傍河多的是茶馆（回忆中和现在的“周庄”没有什么区别），镇西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江叫“龙溪江”。此江北通湖州、上海，南及德清、杭州，还连贯大运河。而当时吴兴县著名的“吴兴中学”不在县城湖州市，却在此镇上（据说现在还是省一级重点中学），足见此镇非同一般！这时，全家已经在菱湖聚齐（大哥在宁波三中毕业后也到了菱湖），母亲说，本以为全家可以在一起过安定的日子了，可父亲那鱼行工人的耿直秉性和刚正不阿的处事原则——注定他在机关是待不长的。（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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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度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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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8 13:29:23 来自浙江宁波


那个年代的领导，是真的为民服务。刚正不阿的性格，欣赏，有时候我也有。我只是不需要我参与的，及发言的，就把这性格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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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度山人 2022/06/28 20:01:39 来自浙江宁波举报 0 回复

谢谢关注！

是啊，有许多领导在刚刚上台的时候都是清正廉洁的，但由于环境的变化，慢慢地慢慢地就变了。就如伟人所说“。。。经不起人们用糖衣裹着的炮弹的攻击，他们在糖弹面前要打败仗。。。”

担风袖月@wech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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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9 08:40:04 来自浙江宁波


回忆录：《我的父亲》（8）父亲是一个言而有信，个性刚毅的人。在机关工作时，他佩服关心工人生活、讲究实际的领导，比如水产研究所的第一任所长，姓什么忘了，此人据说原为隶属于新四军三、五支队的“金萧支队”里的一个小队长，“地下党”出身。（父亲特敬重那些和日本人斗争过的人）。他鄙视虚伪的专讲“空头大道理”的人，看不惯说一套而做又是另一套的人，比如研究所里有一个专门向上级“打小报告”的什么工会干部，据说以前参过几天军，姓什么也忘了，此人一天到晚端着一副老资格的架子，在研究所里无事生非，装神弄鬼。邻居大妈和母亲都说他正经事不干，整天在家属区乱转。经常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大做文章”——专门整人。有一个星期天竟然到我家来找父亲“谈话”，还没说上几句，父亲大怒把他赶出家门——让他“有话到会议上去讲！” 那时，我们家属群里的孩子背后全叫他“汉奸”（儿时抗日影片看得太多，认为“汉奸”最坏）。还记得那时我们孩子群里你一句我一句还凑了一首专门讽刺他的儿歌：“老家在山田，祖宗是龟田，上班太空闲，鸡毛当令箭，没事到处转，专门来捣蛋。。。”（我那时不解，问邻家读中学的哥哥：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田”字啊？他回答：因为他名字里有个田字呢。）每当他来宿舍区鬼头鬼脑地瞎转时，我们就一起念此儿歌，他来抓时我们就一哄而散了。。。当偶然被他抓住一个时，大人们就会出来“打圆场”：“哎呀！你和小孩子较什么真啊！？”把他闹得下不了台，以后就少来了。　　而生性耿直的父亲，对看不惯的事情总是要提意见。比如当省水产厅领导来水产研究所和内塘养殖场视察找父亲谈话时，他实话实说“工人们还吃不饱饭，我也吃不饱！”（这是对当时定粮政策的尖锐意见——好在厅长早知道父亲的性格，只是诚恳善意地批评他，不然早戴上“老右”的帽子啦）。就这样，每次运动他也免不了首当其冲。好在他是渔行工人出身，大概属于工农干部，戴不上什么“帽子”，但是终究逃脱不了“下放”之路。父亲一生中经历了“三次下放”。假如拿到现在也许可以记录在单位的“吉尼斯“了。一九五八年第一次“下放”到浙江建德县莲花乡（公社）“劳动锻炼”，父亲并不在意，而是一心一意指导帮助那里的山区老百姓利用水库进行养鱼，（渔行出身的父亲对淡水鱼也颇有研究，在水产研究所参加过当时《新闻简报》中〈〈淡水养鱼〉〉专题片（介绍青、草、鲢（鳙）、鳊等塘养四大鱼类的养殖）的拍摄。还曾经给来水产研究所实习的越南留学生上过课。）受到了那里地方政府和乡亲们的热烈欢迎——其成绩贡献可以从他过年带回家的地方政府发给他的一叠奖状上可以看出来。可由于操劳过度累得吐血了（得了肺病），那里的人们把他送到建德疗养院进行治疗（并派人进行热情精心的护理）。父亲后来多次谈到：那里的山区老百姓最热情善良，而建德疗养院不但条件好，而且医生护士态度好，不然我的病是无法痊愈的。　　一九六零年，父亲第二次“下放”到余姚“四明山宁波林场”，地址在四明山梨洲华山公社。那年月是天灾人祸的困难时期，我在家只有每月24斤定粮，半个月就被我吃个精光，母亲整天为我们哥几个饿肚子而发愁，就同意我随父亲上四明山。而我一听父亲答应我“六谷（即玉米）可以吃饱”的承诺——早开心得催父亲早点动身去（那凄凉的饿肚子年代一想起来就觉得鼻子发酸，不想多说顺便提一下）！那林场里全是省市两级机关“下放锻炼”的干部，还有大学教授和大学生，新华社记者等等，整个林场象样的宿舍楼好象只有一幢（二楼），按组分宿舍，其实是按大学校名来分：什么“浙大一组”、“杭大二组”、“医大一组”。。。。。。等等，父亲被分到好象是“农大二组”（清楚地记得是楼下中间一间，共住二十多人，一律双层铺）可那寝室里也有新华社记者，也有和父亲一个单位的叔叔，还有一个好象是什么＂交通厅＂下来的大个子东北人，简直是五花八门！（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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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 2022/07/13 15:18:47 来自浙江宁波举报 0 回复

每个单位“小人”都有.........古今中外都一样

基度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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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9 09:26:30 来自浙江宁波


菱湖还有个化工厂，我有个姨就在那当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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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度山人 2022/06/29 12:57:12 来自浙江宁波举报 0 回复

是的，在那本关心菱湖的老百姓所众筹集资而出版的回忆散文集（一套三本）《寻梦菱湖》中，就有多篇关于菱湖化工厂的文章。

碧波语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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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9 10:18:43 来自浙江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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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雪a@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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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9 10:55:03 来自浙江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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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一@wech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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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29 21:19:03 来自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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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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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30 14:20:57 来自浙江宁波


回忆录：《我的父亲》（9）那是一段什么样的日子啊！现在的人是无法想象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感到饥饿的恐慌，林场里不管什么人都按定粮的比例吃一半的大米，另一半是杂粮（主要是玉米和番薯干，但也是有规定斤数的）。那“东北大个”每月最后几天就没粮了，常常向父亲及其他人“借”（其实是讨，因为据说他从来没有还过呢，而父亲每次总是或多或少给他一点的）。一次，我就亲眼见他早上没起来睡到快中午时，有人来叫他出工，他说给他吃的他就起来，后来来了好几个领导当面答应再给他几斤玉米，但放在组长那里，每天给他一点，怕他一下子吃光。父亲为了让我吃饱，在林场旁边山坡上开了一点点荒地（林场里好多人都这样）种了番薯，平时经常找野菜（一种野韭菜，可以和玉米粉掺和起来做饼吃）我也经常跟随林场工人外出去挖野竹笋，还有去荒山上采摘带刺的毛栗子，那毛栗子采来后要埋在地下个把月，把有刺的皮烂掉后再挖起来或晒或风干。反正一切可以吃的全都想方设法拿来填饱肚子，假如有人偶然请你吃几快“饼干”的话——那简直是奢侈的享受了。　　　　林场规定每人一年有大概二十余天的探亲假，是轮流回家的。而每一个回家探亲的人，在回林场时，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多带一些现成可以吃的东西（有全国各地的各种各样的面包、饼干、糕点、煎饼、年糕等等），与同组（同一间宿舍）的人共享。无论多少，人人有一份，而且只是随意收一点点钱——父亲告诉我那是“规矩”。每当我看到大人们次序井然分食物（我也有份）然后津津有味地一起边狼吞虎咽边说说笑笑的情景时，我的心就会莫名其妙地觉得感动！　　　　一次，轮到父亲回家探亲，我当然也一起回了。在将要回林场时，父亲托人买了一种很好吃的类似面包的“小方糕”，母亲帮助他打点装了整整两箱。为早点到林场，父亲决定抄近路。于是，我们到余姚梁弄下车后，要步行走足足６０华里才能到达林场，于是我拎了个小包，父亲挑着两箱吃的（大约有六七十斤）就上路了，开始沿着一条很宽的大山溪旁还好走，待山溪尽头就开始爬山，开始还有石头铺砌的台阶，可是路渐渐地越来越陡，我越走感到腿越酸，就想停下歇歇，可父亲说这第一道山岭一定要一鼓作气爬上去，到可以歇的时候路旁肯定会有“凉亭”，还说这是什么山里走路的“规矩”，翻上这个岭以后的路就好走啦，还告诉我到岭上后会看到“美丽的风景”。于是我坚持着，到最后快到岭顶时干脆“手脚并用”终于爬上了山岭。啊——果然在岭顶大概二三十步之外的路旁有个造型奇特四角翘起的“凉亭”！喘了几口气后回过头来看父亲的同时却又见到了一副从未见过大自然画面：远处在湛蓝的天幕下，青色的群山怀抱之中有一个很大的湖，遥望湖中，水面淡蓝，白云缭绕，帆影点点——果然是“美丽的风景”啊！这可把我陶醉了，久望不舍。父亲告诉我：那是“四明湖”，而这个山岭叫“羊额岭”，大概是四明山北面的最高峰。　　　　走走停停，见到有“凉亭”就歇，上上下下，其间跨溪沟，钻树林，很少碰到有行人。一路还见到不少表面有两个小洞的歪七竖八、有的好象已被折断的毛笋，父亲告诉我那是被野猪所啃的，啊！有野猪？把我吓得不轻！但父亲说白天没事，晚上是危险的，不能一个人走路，必须有伴，有情况可以相互有个照应。（但我还是怕，因为那时我已经看过一本描写猎人的书：里面在描写野猪是曾经说到“一熊二猪三老虎”，可见野猪的凶恶程度还在老虎之上呢）　　　　傍晚时分，终于走到了我熟悉的山坡，距林场大概还有二、三里路吧，翻过一个小山坡就到了。可父亲实在挑不动了（路上他实在舍不得吃那“小方糕“，只是和我一人半个啃了在梁弄买的一个大饼，渴了就喝路旁的溪水），就叫我先到林场叫人来接.。我赶紧跑跑走走，走走跑跑到了林场“农大二组”，刚好他们都在，一看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问就明白了——不等我说，一下子就去了四五个人去接父亲。晚上分“粮”的时候，父亲一打开箱盖，一股油香气竟然把好几间宿舍的人都吸引来了，一个劲地问有没有多的？（那来多的呀？）但大家还是纷纷省出一块，让进来的人都尝了一块，我看到大人们那兴高采烈的样子简直就像过年呢！（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