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国有一件长约1.5m鳄鱼嘴一样的竹制捕鳝钳,钳口上割有许许多多锯齿,是他篾匠二哥特制的。
一天黄昏,阿国来邀我:“阿良,今晚我去稻田钳黄鳝,你帮我拎灯好吗?”
“好的,我正想去看看呢!”我高兴地说。
前几天,他母亲向邻里夸耀阿国能干,经常抓黄鳝回家,为餐桌增添美味,这不正好去见识一下吗?
这是江南水乡柴桥镇初夏的一个夜晚,天已经黑下来,月亮刚露头,已能清楚地看到那深邃的夜空中,星星眨巴眨巴着眼睛,摆着各种各样的形状,为我们此行带来了神秘的色彩。
我、阿国和阿成一行三个少年,提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经济灯出门时,银河正从东边天空漫上来,碎钻似的星子坠在墨色绸缎上,仿佛随时要滴落到稻丛间。那时的稻田基本不打农药,晚上可常见黄鳝、泥鳅、青蛙、田螺等水生动物在田间频繁出没,它们与人类的共处关系还算和谐。
门口畈稻田,在夜色中舒展开柔绿的褶皱,稻苗刚抽到小腿肚高,像无数支青翠的翡翠簪子插在水田里。我拿灯沿着田埂走在前面,在稻株行距间中仔细地搜寻黄鳝,阿国拿着大竹钳紧跟着我,一双发亮的小眼睛随着灯光转动,紧紧盯住稻田的水面,阿成拿着一只小竹箩跟在最后。
潮热的夜气裹着稻叶清香,阿国握着大竹钳的手在微微颤抖,钳口在月光下犹如活物,真像鳄鱼张开的大嘴。小竹箩在阿成身后轻轻磕碰,铁丝搭扣撞出细碎的声响,偶尔惊起两三萤火虫。
黄鳝是肉食性动物,多在夜间觅食,好捕食各种小动物,如昆虫及其幼虫,也能吞食小蛙、蝌蚪和小鱼。不一会,看到一条黄鳝正在慢慢地朝我们游过来。“唉,可惜了!”离得有点远,黄鳝钳还够不着,却突然转向走了。
“看这里!”我压低嗓门说,灯光下飘过一条褐黄绸带子般的黄鳝影子。阿国屏住呼吸俯身,大竹钳的阴影刚投到水面,惊得那鳝鱼忽地扭成S形,扭头就走。竹钳入水的刹那,整片水田忽然活了——涟漪搅碎银河倒影,稻叶簌簌摇晃,而那狡猾的鳝鱼早已钻进稻田深处,逃之夭夭了。我们无奈地相视而笑,灯影在彼此脸上晃出跳跃的光斑。
又找到一条黄鳝,这次能清楚地看到它朝田埂游来觅食的身形。我移动着灯,照着游动的黄鳝。哦!这是一条漂亮的大家伙,它游动的姿态真像道液态的黄绸带子,贴着稻根缓缓蜿蜒。阿国双手拿着钳子慢慢地伸向水面,在贴近水面的一刹那,猛地往黄鳝的七寸钳去,只听一阵水响,稻田的水被搅混了,溅起的水珠打湿了我们三人的裤脚。说时迟那时快,这条黄鳝奋力扭动挣扎着,但还是被阿国钳上来,快速地放进了小竹篓。
“好!”总算开张了,三个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当北斗的勺柄正悄悄来到头顶时,我们哼着小曲回家了,露水打湿的草叶在足底沙沙作响。月光照进小竹篓,在鳝鱼滑溜溜的身上流淌着,反射出淡淡的银光。更深处的稻田传来阵阵蛙鸣,与远处溪水的琤瑽应和着;蟋蟀们更来劲了,“瞿、瞿、瞿”的歌声越发嘹亮。
这一晚,我们共搜寻到了七八条黄鳝,但仅捕获了四条,大的有成人拇指大,小的也有我的拇指大,收获还是不错的。
浙东西蜂 写于2025年2月下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