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东论写父母老了的帖子,我也想写写我的母亲。
母亲离八十岁还差几岁,这几年清瘦得厉害。她身上总带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坦然,就连对生死之事,也早早做着细致的打算 —— 前年便为自己选好了寿坟。老家有风俗,山上的 “屋” 选好后,本人三年内不能去看,再过两年,她就能亲自去瞧瞧那处 “家” 舒不舒服、风水好不好了。
这份坦然里,藏着她近十年雷打不动的虔诚。无论春夏秋冬,天不亮的四点到五点间,她总会起身诵经念佛。一坐便是三四个小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本就弯曲的背越发蜷缩;到了冬天,膝盖的老毛病发作,痛得更厉害。子女们总劝她别这么熬,她只呵呵笑,依旧我行我素。房间里堆着成箱成箱的经卷,都是她用点过红的笔一字一句念出来的,上面的银珠点点,是她对佛的敬,也是她在生活的曲折里,为美好生活攒下的祈愿。
虔诚信仰像是她最好的医生,能帮她排遣身心的垃圾和虚妄的欲望,让她始终带着平静与安详。身上偶尔东痛西痒,她很少看医生,总说 “自己的身体自己琢磨”,倒是一口牙至今还齐整得很。那些经卷,除了祭祀时送化一点,大多是为她和父亲身后准备的。我们有时没大没小地开玩笑:“妈,攒这么多,以后肯定是大福大贵人吧?”“攒这么多,就不怕我们搞不清,乱送化或者不给你送化啊?” 她还是呵呵笑:“不会不会,我都一箱一箱写清楚了。”
母亲的这份从容,是从苦水里泡出来的。青壮年时在生产队,家里孩子比别家多,丈夫又是个家里没粮还爱小赌的甩手汉子,日子过得比黄连还苦。如今生活好了,有了小劳保,吃喝不愁,本该和父亲安安稳稳伴老,可老了就爱回忆,母亲一回忆就想起从前的苦、父亲的种种不是,委屈一上来便絮絮叨叨,像开了闸的水收不住。父亲年轻时总让着她,这两年却也老得脾气见长,倔起来不肯让一步。俩老人如今像小孩,两天吵三天好。要是见父亲自己煮面吃,多半是又拌嘴了。
可吵归吵,好归好,日子依旧甜滋滋地按部就班过着。她对身后事的准备,细致得像在置办一件寻常家当。上次回家,她神秘兮兮地跟我说:“我‘香糕’备好了。隔壁问了,木头的要一千多,我这瓷的才三百多,叫人家从江西带来的。木头会烂,瓷的好。” 我听着,大概猜到是身后用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没多问。过了半天,跟她说话时,她又绕回这事,把差不多的话重说一遍。下午我回来,她的话题还是落在这上面,我依旧没搞懂到底是啥。后来跟姐姐说起,才知道 “香糕” 是装骨灰的盒子 —— 瓷做的,忍不住笑了。
想来生死轮回本就是寻常事,坦然面对便好。母亲连身后的 “家当” 都挑得这般仔细。 哈哈 ! 三四十年后是不是我也要挑个好看的玉壶春瓶,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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