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六年的八月一日,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在鄞县第一初级中学读一年级,放暑假在家休息。
那天半夜时分,村里锣声大作,我的哥哥和其它村干部一起戴着笠帽,披着蓑衣,有的敲锣,有的拿着铁皮做的喇叭筒高声地呼叫着:“风水来了,大家当心!”我们家的小屋本来就风倒败落,大风从墙壁缝中呼啸而入,屋顶的瓦片在不停地噼啪作响,干部们怕房子倒坍,就扶着我的母亲领着我冒雨来到“大屋”里。大屋就是“柴氏义庄”(这是在上海经商的民族资本家柴文美先生在解放前出资建造的),前面的平房是我的母校——敦睦小学,中间的楼房又高又大,砖砌的墙壁足足有一尺多厚,四面围墙,有很多铁门。大屋的后院住着几户人家,中间二楼当时是村政府和民兵队的办公室。我们母子两冒着风雨来到大屋时,已经有不少乡亲在村干部的帮助下来到了这里,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大家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不敢入睡,只感到到狂风暴雨越来越大,我紧紧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怕得要命。过了一会儿,哥哥他们也都来了,只见他们手里拿着的笠帽已经破破烂烂,蓑衣里边的衣服像从河里捞起来的一样全湿透了,村长对大家说:“你们赶快睡吧,我们还得再出去看看还有没有人需要搬过来。”不一会儿,他们又出去了。
大屋虽然坚固,但是这风雨实在太大,大人们说他们也感觉到房子在微微摇晃,天花板上的吊灯钩子(那时没有电灯,这钩子是用来吊彩灯的)不停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不时传来门窗的碰撞声,着实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好容易熬到天亮,哥哥他们给我们带来了笠帽,要我们戴在头上用一只手扶好,以防头上掉下瓦片,然后大家一起走出大屋各自回家。
风雨虽然稍微小了一点,但是还不时有瓦片从屋顶上飞下来,一路走来看到不少房子的屋山尖头被削掉了,有的屋檐被掀翻了,有的墙被吹倒了。终于到了自己的家,谢天谢地,我们的破小屋居然安然无恙。二哥说因为昨晚刮的是西北大风,而我们的小屋西边紧靠着一排坚固的二层楼房,楼房为小屋挡住了大风,所以没被吹倒。
过几天看到报纸上报道说有许多人在这场台风中遇难了,他们很多都是来我们这儿割稻的“割稻客”,他们大多来自象山。
等开学的时候,听同学们说象山那边在这次台风中的确死了很多人,其中就有我们同年级三班的班长(一个很优秀的女同学)。
惊魂一夜,这就是我印象中的第一次大台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