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随想 [复制]

发表于 2025/08/29 09:31:59 来自浙江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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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七夕，柴桥镇有女子用槿叶汁洗头的习俗。街坊们说，槿叶汁能产生很多泡沫，用来洗头，能使头发光泽、减少头皮屑和止痒，对头发的养护好处多多。七夕的早饭后，那时还是孩童的我，总会跟随二姐去采摘槿叶。清晨的露水还缀在槿叶边缘时，我和二姐已提着竹篮立在外婆家的篱笆前。槿树开着浅紫与粉白的花，蝶翅般的花瓣裹着金黄花蕊，蜜蜂嗡鸣着在花叶间穿梭。叶片触手清凉，叶脉里淌着绿莹莹的光泽，我俩专挑最肥厚的叶子摘，手指很快染上槿叶的清香。我和二姐各采槿叶大半竹篮后就回家了。到家后，二姐拿出一只大木盆，倒入半盆天水，我俩将盛着槿叶的竹篮放入盆中，一手扶住篮子，一手抓起一把槿叶，朝篮框边上使劲揉搓。树叶渐渐被揉搓成渣，叶汁融入木盆里的水中。而后将竹篮提起过滤，用双手将叶渣再挤压控水，弃掉叶渣。木盆中的天水是以前接收的雨水，澄澈如镜。揉搓槿叶时青汁沁出与水混合，滑腻如脂，泛起细碎泡沫。二姐将槿叶汁分成三份，分别给母亲、大姐和她自己使用。二姐洗头时，先将长发慢慢地浸入翠绿的槿汁中，用手均匀地将其涂抹在头发上，轻轻搓揉，渐渐产生一些泡沫，木梳划过处飘散着草木清香。三五分钟后把头发绞一绞，换温水再洗两遍。二姐的头发经槿叶汁漂洗后，阳光为发丝镀上墨玉光泽，仿佛将整个夏天的生机都融进了青丝里，越发柔软、黑亮。七夕的夜空，繁星点点，银河倒悬当空，牛郎织女星似在渐渐靠拢。牛郎织女的爱恋故事耳熟能详，不知被当典街的纳凉人群传说了多少遍。我望着银河出神，那星辉璀璨的天河，倒映在木盆的槿叶汁里，荡漾成模糊的光斑。古人将爱恋自由的期许托付给鹊桥，而故乡的女子却把对美的追求揉进了一捧捧槿叶汁里。作为自然人，青年男女的爱恋萌动如草木生发，是基因里镌刻的吸引，是荷尔蒙催化的怦然心动。这是人的自然本能，很纯粹，很美妙，这与年龄有关，与贫富无关。它纯粹如初雪，不求回报地倾慕另一个灵魂的光芒。而作为社会人，婚恋必需以物质为基石，要考量住房、经济收入、家族认同等，如同牛郎织女需借鹊桥方能相会，尘世间的爱亦需坚实的物质桥梁。自然之爱是本能的心跳，社会之爱则是理智与情感共同编织的锦缎。曾几何时，在青涩的学生时代，有些男生偷偷地心仪着班级里的她，或因为她的漂亮、聪明、温尔文雅和身上散发出的青春气息，老爱没事找事地去接近，但一旦接近了就心中发慌，说话结结巴巴，把原先想好的台词都给忘了。其实，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对所谓的爱情多半青涩懵懂，但却有着纯真而至深的情感，很少被钱财和权力所束缚。而情窦初开与男女相互爱恋完全是两码事，相互爱恋是双方的互动，更进一步的是到了谈婚论嫁时，还要见家长，要有家庭的经济收入、住房等物质条件为基础，肯定要比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时想的要复杂得多。从这个角度来说，“门当户对”这一旧俗，也许是对当时婚恋现实最深刻的总结。许多年后，当我用洗发水揉出许许多多泡沫时，总会想起那槿叶飘香的七夕。我二姐已是儿孙满堂，满头染霜的她，如今常用的是市售洗发露。尽管现在的柴桥镇难觅槿叶，但每逢七夕，她仍会想办法采来槿叶洗头，让淡淡的草木清香缠绕发间。 ‌ 七夕洗头的传统在现代化进程中蜕变，却未消亡，就像银河虽被城市霓虹冲淡，却始终悬于天际。那些自然萌动的情愫与社会构建的婚恋，何尝不是人类情感的一体两面？唯愿所有鹊桥都能跨越现实鸿沟，愿槿叶汁浸润的黑发，都能在星河下找到为之长相厮守的绾发人。浙东西蜂 2025年8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