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不分的我,仿佛活在烟雾缭绕的梦境中,那些早已淡忘的记忆却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让我回味,让我痛苦,让我心碎。
在那个通信尚不发达的年代,父亲每一次的离开都成了对家人的煎熬,因为他放不下那年轻的妻子,还有那弱小的儿子。
在我似懂非懂的年纪,他每次的回归便成了我和母亲最深的期盼。一大早,看到陆续有他的同事归家,我和母亲也便早早的等在了小巷的门口。不多久,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车座后绑着脸盆、被子等一众行李,风风火火的朝着家的方向急驶。一见到是我们,便匆匆停车后赶忙抱起我来又亲又吻,而我此刻却顾不上高兴,他一脸的胡须扎得我生疼。
那是记忆中归家的父亲,那样的急切,那样的充满活力。
岁月慢慢的在他身上落下了印子,他不再是那个既会开摩托车,又懂开汽车的多面手了。日常的出行只能依靠公交,他连走路都显得力不从心,可在课堂上却中气十足,因为那是他热爱的事业。
每每我归家后,当得知父亲仍未到家,我便开着电驴等在公交车站。望着他一步步缓缓的走下台阶后,便扶着他上电动车,深怕他走得太累。
那时的父亲依然倔强,可从他沉默不语的神情中,我知道父亲老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家中,母亲早已备下一桌丰盛的菜肴,父亲美滋滋的喝下一口啤酒后,然后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啧啧声,仿佛那一上午的疲惫便消散的了无影踪。
那时70多岁的父亲,他的归家之路不再从容,却也还是能独自成行。
躺在床上的父亲已经有一年左右没出过门了,下地也只是为了解手而已,只是走两步路,他变得更加的虚弱,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可他的脑子却格外的清楚。他总是喃喃细语,让我要准备好身后事,我却不以为然,因为父亲能吃能喝的。
那一夜,我给父亲喂好了饭,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吃了白切肉、小叉鱼。我劝父亲多吃几口,他还摆摆手说已经饱了。可一觉醒来却天人永隔,我眼睁睁的开着父亲从我身边走过,走向那条永远无法再相逢的黄泉路。
父亲走了,可他却从没有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