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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工作比较空,写个故事,练练手人生如暗夜中的网线,在穿行过幽暗逼仄的吊顶通道后,方能与璀璨的光明相连。而生命的治愈,有时竟如此简单——只需一瓶两块钱的啤酒,和一个愿意为你递酒的人。 我有个朋友,初中毕业之前,家境尚可。爷爷奶奶是干部退休;父亲是国营单位的供销科长;市中心还有临街店铺出租。那时的他,童年无忧无虑,学习成绩也还说得过去。 高中住校后,命运的齿轮开始无情转动。父亲将下岗后单位补偿的两个二号桥黄金摊位拿去单干,本以为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谁知竟是万丈深渊。生意惨败后欠下巨额债务,继而人间蒸发长达十年。从高二起,他的成绩逐渐下滑,最终只勉强考取宁波本地的三本院校。父亲曾信誓旦旦保证解决学费问题,却一拖再拖,最终拖过了缴费期限。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在家复读,独自吞咽命运的苦果。 半年后,命运再次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家里拆迁获得50万补偿金,然而爷爷奶奶部分那20万购置了两套房子后,剩余本属于一家三口的30万,竟被父亲席卷一空,从此杳无音讯。家中的存款再次归零,拆迁还失去了店铺收入。他彻底崩溃了,在家中抑郁自闭长达三年之久。性格变得古怪乖张,听不进任何劝慰,言语间只有自顾自的愤懑与宣泄,健康状况也每况愈下,体重骤降至一百零几斤,形销骨立。 2003年,命运的暴击接踵而至。将他抚养成人的慈祥爷爷撒手人寰,奶奶卧病在床,母亲更是隔三差五上门吵闹寻找失踪的丈夫,这个家乱作一团,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亲戚们忧心忡忡,担心这个家就此分崩离析,便连哄带骗地让他去颐高数码拜师学电脑。可到了那里他才发现,所谓的工作与电脑技术毫无关联。师傅从事的是办公区域弱电工程,而且多数工程要在夜间进行。 他的工作内容极为简单:一是按照精确尺寸裁剪网线并安装接头;二是攀爬至办公区域顶部,将线缆从一端牵引至另一端。起初天气尚凉,做了数日后,某次夜间作业直至九点多才完工。师傅邀请工人和他一起夜宵时,递给他一瓶啤酒。他自幼目睹父亲经常酗酒甚至误事,内心深处对酒精充满厌恶。加之白天还需在店内照看网线和交换机,而工人们往往都是姗姗来迟,他只能百无聊赖地准备好材料干等着,心中积压着莫名的不爽,没好气地回绝道:"不喝。"师傅未置可否,转而与工人们低声交谈,隐约听到他们嘀咕:"这少爷怕是撑不过几天。"这句话却如火星落入干柴,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倔强——这个怂,他绝不认! 一个多月后的某个夜晚,从上午一直忙碌到晚上十点多,酷暑难当。完工后他感到全身酸痛难忍,膝盖仿佛已不属于自己,沉重得无法抬起,只想找个地方躺下。师傅吃夜宵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想到,小伙子挺能抗,做事细致又能吃苦。来,把这瓶啤酒喝了,喝了就不觉得这么累了,那大哥说了喝了给你介绍个女朋友。"他望着那瓶啤酒,脑海中浮现父亲醉醺醺却满口应承学费的往事,五味杂陈。但此刻,师傅的话语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过酒瓶,仰头一饮而尽。 自此之后,他仿若变了个人。收工后不再急着回家,而是与工友们谈天说地,纵论些"谁老婆腰细""孔浦哪家劲道足"这类看似没营养的话题。他发现,这样的时光竟格外愉悦。有时吃夜宵时,工人们还会贴心地带女孩子来为他牵线搭桥。尽管囊中羞涩,每月就那600块钱,自卑感仍挥之不去,但与工友们共度的欢乐时光,让他渐渐淡忘了这些烦忧。是啊,谁家锅底没点黑呢? 半年后,眼见他的变化,亲戚也觉得他收入太少且工作也确实不稳定,便介绍他前往维科旗下的工厂担任车间统计员。他性格变开朗后,工作也积极主动。因为也不愿回家独处,便主动揽下了纺校那些大专生都避之不及的半夜发货重任。这份担当为他赢得了外贸部经理的赏识,特意为他申请了单身宿舍。 直到一年后,外贸部新来日语翻译,本科毕业,聪颖明亮。 她需要熟悉车间和产品流程,二人接触日渐频繁。她考驾照、考单证、考报关、考会计,他也陪着一起考。周末或晚间课后,鼓楼城隍庙月湖的石板路上两个年轻的身影在灯晕下被渐渐拉长。她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略显灰暗的生活。后来,她成为了他的女朋友。许多女朋友未坚持下来的事情,他却坚持下来了,有点固执地用行动刻划着自己的担当。 二十余载光阴流转,在后他再也没干过这种劬劳的工作。生活也一直忙碌且充实。每当妻子打趣说是她拯救了他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瓶KK啤酒。那瓶啤酒治愈了他内心深处的自卑、烦躁与压抑,让他重获生活的乐趣与勇气。这些年来他飘过,也浪过,却再也没有怂过,更不曾逃避过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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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05 15:05:42 来自 浙江宁波
发表于 2025/11/05 23:11:02 来自 浙江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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